本文作者：劉肖凡 香港城市大學媒體與傳播系助理教授 中國計算機學會區塊鏈專委會委員

這兩天被央行數字貨幣在農行試點，在蘇州推廣的消息刷了屏。毫無疑問，這是中國電子支付的一個里程碑，意味著中國金融的互聯網化走向了下一個階段。不出意外，全球各大國都會在未來的幾年里將他們的貨幣電子化。朋友圈里的b圈和鏈圈人士都在彈冠相慶，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為什么說法定數字貨幣是區塊鏈的噩夢?

首先我們要回答一個問題，基于區塊鏈的虛擬數字貨幣的特點是什么。

1. 賬號匿名性。所謂匿名性，指的是區塊鏈地址可隨意在本地創建，沒有人知道地址的持有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2. 記錄公開性。雖然地址是匿名的，但是地址間所有的交易都是公開可追溯的，這個特性是虛擬數字貨幣被人信任的原因。

3. 用戶全球化。數字貨幣是基于互聯網運行的，只要聯網就能轉賬，在全世界各地都可以使用。

然后，我們再來看看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的特點是什么。

a. 賬號匿名性。據說，小額交易地址可以隨意創建，就類似每人都有一個小錢包，里面可以放一點零錢。

4. 賬號實名制。在現在的世界里，每個人允許擁有的私人錢包不大，如果想要放大額現金，就要在銀行開戶。對于法定數字貨幣，如果一個錢包持有的金額超過上限那么就需要實名認證這個錢包。

5. 記錄可追溯。法定數字貨幣的交易記錄也是完全可追溯的，但是肯定是不會公開給公眾查詢的。

6. 用戶全球化。法定數字貨幣也是基于互聯網運行的，全球使用也不會有任何困難，并且各國法定數字貨幣之間的兌換可能可以通過電子渠道完成，方便快捷。

從功能性上來看，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已經和虛擬數字貨幣沒有本質區別。并且還有額外的好處，比如和已有的經濟體無縫連接，無需再進行用戶教育。

題外話：一旦央行數字貨幣大規模推廣，微信和支付寶的壟斷地位都將不保。因為電子錢包的方便程度將不亞于微信支付寶，并且提款還沒有手續費。這也是為什么螞蟻金服一定要和央行一起推廣數字貨幣的原因。

虛擬數字貨幣或加密貨幣唯一剩下的優勢，或者說與法定數字貨幣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他們的絕對匿名性，利于不法活動中的使用了。

更可怕的是，法定數字貨幣背后的關鍵技術，并不一定是區塊鏈。賬號的本地創建使用的是公司鑰加密技術，這只是區塊鏈技術中的其中一環。由于數據只需中心存儲，所以并沒有必要在一個網絡中部署多個存儲節點，存儲節點之間也沒有不信任關系，因此不需要以區塊的形式存儲和更新數據，也就談不上區塊鏈了。

這時我們不妨想一想，區塊鏈到目前為止的最大用途是什么?答案是非常明顯的：虛擬數字貨幣。比特幣區塊鏈上存儲的內容100%是虛擬數字貨幣交易記錄，以太坊區塊鏈上存儲的內容99%是虛擬的數字貨幣和各種token的交易記錄。

在虛擬數字貨幣被法定數字貨幣取代，并且無法合法化token作為公司和項目的股份，或各種事物的所有權的情況之下，區塊鏈技術的應用被進一步局限。

由此推論，一旦各國央行數字貨幣大規模推廣，那么區塊鏈就將倒退回2012年，需要重新回到黑暗中摸索進入合法世界的途徑。

那么區塊鏈的出路在哪里?

這就又回到了一個哲學問題：一個草根組織到底能不能提供社會范圍的信任呢?我們不妨看看幾個例子。

聯合國是一個理想化的全球人類平等的烏托邦機構，但是現在已經變成大國的政治角力場。

WHO是一個純粹公益性機構，但是他們的運作也無法擺脫各種政治因素的影響，美國很有可能另組一個新WHO。

回到數字貨幣的世界，我們再看看libra。這兩天libra發布新白皮書，全面向強權妥協，不僅只用強勢貨幣作為數字貨幣的價值錨定，而且還要乖乖的去走合規這條最長的套路。

也許，區塊鏈最終只是一個烏托邦式的幻想，在技術浪潮一波波襲來的過程當中，只留下一些斷壁殘垣，作為新技術的一部分存活下去。

也有可能，草根中會站出來一個英雄，找到區塊鏈技術的下一個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