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我們都是互聯網時代的囚徒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乏陰謀論，因為總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我們的周遭發生著。
就在五天前，曾經以一篇報道把四星將軍拉下馬的記者Michael Hastings在告知外界握有事關國家安全的重大內幕消息后不久就遭遇了車禍，死掉了。
而因為揭發棱鏡計劃（PRISM）而獲得國際關注的斯諾登（Edward Snowden）如今正與美國政府、記者們玩著Catch Me If You Can的貓鼠游戲，從香港到俄羅斯再到厄瓜多爾，無人清楚他最終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國家安全
政府和大公司聲稱他們這項計劃的目的在于保護普通人的利益，保護國家的安全，避免恐怖主義悲劇的重演，于是，在如此冠冕堂皇理由下的一切行為都可以被容忍，都理應被接受，都應該不受任何監督和約束地執行，都應該在大多數人并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被施行。
這是正確的嗎？這是合理的嗎？
| 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ies? |
他們監督著人民，那么誰又能監督他們呢？
誰來監督政府實施這樣的計劃，使得它能夠真正以正義和公眾安全為鵠的，不會變質成為某些人、某些組織為謀取私利而狐假虎威的工具？
只要為了反恐、為了國家利益的話，政府就能夠以“國家機密”的名義在黑幕之下侵犯公民的權利嗎？那么這種「安全」、「正義」究竟有誰來界定？又有誰來確定「恐怖主義」是否已經結束？在國家利益面前，個人的自由、隱私和權利被無視、犧牲的程度到底有多大？
如果國家安全需要人民以自由和隱私作為代價進行交換的話，那么，人民還有什么是真正屬于自己而不能被人以國家的名義占有、剝奪的呢？
如果政府存在著法律之外、超越法律的行事準則的話，如果政府和大公司能夠在“公眾利益”的旗號下地設計、實行這樣的計劃而規避外界的監督和約束，那么誰又能保證一定不會有類似的計劃最終侵犯到公眾的利益？
因為人民已經默許，已經習慣，這樣的行為就可以繼續下去嗎？
如果說為了國家安全，為了公眾的利益，為了社會穩定，就可以沒有任何監督和約束地犧牲公民的隱私權和自由，那么這樣的政府在遭遇危機的同時，只會以更加嚴厲和專制的手段，以更肆無忌憚的手段侵害公民權利。
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納粹是這樣興起的，古拉格群島是這樣形成的，麥卡錫主義是這樣在美國橫行的，中國亦曽遭遇過同樣的亂局。
在道德與制度之間，在現實和法理之間，在開放和專制之間，存在著這么多的疑惑，卻沒有人能夠給出明確的肯定答復。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以正義和公眾安全為旗號，美國政府早就實行了《愛國者法案》（USA PATRIOT Act），但也只有在在互聯網時代，公民的個人隱私和自由才有可能遭受到政府如此嚴重的侵凌，每一次社交網絡上的分享，每一封郵件，每一次聊天內容，每一次購物紀錄，乃至每一句牢騷都可能被政府收集、分析。
政府本來已經足夠強勢與危險，但是與大公司的合作讓他們能夠更加輕而易舉地傷害公民的隱私權和自由。
參與「棱鏡計劃」的大公司包括微軟、蘋果、Google，這樣的名單上還有Yahoo、Facebook以及YouTube。
它們之中有目前市值***的互聯網公司，有的掌握著全球最多的互聯網信息，有的擁有著全世界***的操作系統，它們提供的產品之中，有全世界用戶最多的社交網絡，有全世界用戶最多的視頻網站，有全世界用戶最多的郵件服務，有全世界***的移動操作平臺……
與其說是美國政府在窺探美國群眾、窺伺世界的一舉一動，不如說是這些大公司們占有著互聯網時代這個世界的脈動——從某個角度而言，相比前者官僚體制下的蠻不講理，后者在我們生活中的如影隨形其實更加讓人感到恐怖。
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我們處在這個時代，與互聯網的關系如魚和水，我們的生活正在變得越來越離不開它，智能手機、網上購物、社交網絡、在線娛樂等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說政府是以強制性的規訓手段來強迫人民不得不接受監視監聽，不得不犧牲他們的隱私和自由的話，那么，這些提供著我們日常生活所必需的產品和服務的大公司則是以一種溫柔得多的手段悄無聲息地進入我們的生活。
這或許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最殘酷最直露的等價交換，如果我們要想獲得舒適的生活體驗，如果我們不想被這個互聯網時代拋棄，如果我們打算在這個***的新時代創造自己的生活，那么我就必須為此忍受付出我們的一部分自由和隱私，我們就必須以自己的一部分權利為代價和犧牲。
在政府和大公司編織的疏而不漏的網罟中，我們明知道自己的秘密和隱私在互聯網時代沒有任何保證和保障，我們同樣也清楚，對我們來說，唯一的保護僅僅來自有限的法律和公眾監督，更多地來自執行者自身的道德約束。
晚安，好運
互聯網的開放特性、基于互聯網的成熟商業模式與公民的隱私在某種程度上是存在著矛盾的，我們唯一指望能夠指望的只是，這些大公司能夠依照長期以來形成的資本主義商業精神，僅僅將用戶的隱私和自由當作一種最純粹的謀利手段而已——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在商業道德信條和制度的規范下，我們的隱私和自由至少并不是完全透明的。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愿意讓渡出部分權益來換取大公司們的產品和服務來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并且默認付出越多，獲得越多。
可是，現在的困境和危險卻在于，政府和大公司合流，政治和商業狼狽為奸，歷史的經驗顯示這樣的一條經驗：當上述兩者糾纏在一起的話，business's not just business,politics's more than politics——最終，政治只會變得越來越趨向于暗箱操作，而商業也將趨向于壟斷進而使得整個市場喪失活力，而人民的權利則會被更加肆無忌憚地漠視、侵犯和踐踏。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劇。
即使在這個互聯網時代，即使去中心化的趨勢表現得如此猛烈和明顯，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普通的用戶、最多數的群眾還是處在一個由政府、大公司共同打造的如福柯所說的“全景監獄”之中。
面對這樣的局面，最可悲的是，其實我們沒有任何真正行之有效的手段來改變它，我們無法因噎廢食到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權利就切斷和互聯網的聯系，我們也無法逃脫現在政府與社會構成的成熟、嚴密、完善的體系。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你又能做些什么？
像曾經的國家安全局副局長“深喉”Mark Felt一樣為兩位記者提供“水門事件”內幕消息？像阿桑奇那樣冒著受法律制裁的風險以「維基解密」的方式公開政府機密？還是像斯諾登因為因為揭露政府和大公司的秘密計劃而淪為喪家之犬？
事實上，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我們并沒有這樣的機會，在這個「全景監獄」時代，在這個泛娛樂化的時代，在這個信息流通和交換***繁榮的時代，我們大多數人只是一個囚徒而已，被監視，被窺伺，被囚禁，而不自知，而無可奈何，而無能為力。
| Good night, and good luck.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