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軟CTO（首席技術官）Kevin Scott擁有41年編程經驗，親身經歷了現代軟件開發每一次重大技術變革。而Agent智能體作為下一代互聯網最重要的技術之一，微軟幾乎在所有產品矩陣中都增加了相應的功能，非常重視智能體的應用和發展。

事實上，微軟也是目前全球智能體的領導者和最大的開發平臺之一，有超過7萬家企業和數字原生公通過其AzureAIFoundry開發平臺來開發、定制、管理智能體和AI應用。

超過1萬家組織采用新的AgentService構建、部署和擴展智能體系統；超過23萬家組織，包括90%的財富500強企業，都使用了Microsoft Copilot Studio來開發AI、智能體應用。

在今年微軟舉辦的“Build2025”大會期間，Kevin接受了科技博主Every的專訪，從技術視角出發，詳細解讀了微軟是如何推動智能體生態的發展，以及一些技術創新和標準構建。

英語好的小伙伴可以直接聽原采訪視頻，「AIGC開放社區」也會在下面給出詳細的采訪內容。

主持人：Kevin，你對使用Agent進行編程的看法是什么？有些人擔心這會剝奪編程的樂趣和工匠精神。

KevinScott：我喜歡我的團隊成員，無論是軟件工程師、機械工程師、木工還是陶藝家，如果你真的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情，你就會對如何完成工作有自己的強烈看法。我從事木工的時間幾乎和我從事編程的時間一樣長。這并不是過去四十年中軟件開發性質首次發生重大變化。如果Agent要真正有用，它們必須能夠代表你采取行動，使用工具、在系統中進行更改，并咨詢各種豐富多樣的信息源。

為了實現這一點，我們需要一個類似互聯網的生態系統。我在微軟作為CTO推動的一件事是，我希望我們內部的所有系統都能與我們正在編寫的Agent使用標準協議進行通信。保持好奇心，嘗試新事物。如果對你有用，就使用它；如果沒用，就不要用。

主持人：去年你在節目中提到兩個主題：Agent將無處不在，以及對規模定律的強調。今年的焦點似乎轉移到了“Agent網絡”上。這一年中發生了什么變化？我們從去年學到了什么？

Kevin Scott：我認為有幾件事發生了變化。去年，人們還在懷疑規模定律是否還會持續有效，但我們已經一年又一年地證明了，這些定律依然有效并且運行得很好。現在，人們不再需要被提醒這一點。另一個變化是，模型的推理能力實際上已經超出了我們目前在產品中使用模型的方式。我最近一直在談論一個叫做“能力過剩”的現象。

我認為整個行業需要共同努力，縮小模型實際能力與我們向用戶提供的能力之間的差距。這也是為什么今年的Build大會沒有像去年那樣強調規模定律。

此外，隨著過去一年中Agent的大量涌現，我們發現除了推理能力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問題需要解決，以使Agent真正有用。

例如，我們需要更好的Agent記憶，因為目前Agent的記憶在很多有趣的方式上受到限制。它們有點事務性，你使用它們完成一項任務，記憶在任務過程中是連貫的，但之后記憶可能會完全消失，下次使用時又得從頭開始，這極大地限制了你將越來越復雜的任務委托給它們的能力。

如果Agent要真正有用，它們必須能夠代表你采取行動，使用工具、在系統中進行更改并咨詢各種信息源。為了實現這一點，我們需要一個類似互聯網的生態系統，如果你有一個信息源，你已經有一個網站，你已經有一個API在為人們提供服務，那么你需要弄清楚如何將這些整合起來，讓Agent能夠與之對話，并且讓所有激勵措施都朝著讓這些參與Agent網絡的方向發展。

今年的一個大事是，我們看到了像MCP這樣的簡單開放協議的初步進展，還有像微軟剛開源的NLweb這樣的東西，它們在Agent網絡中扮演的角色類似于HTML在互聯網中的角色。我認為你會看到這些簡單、可組合、分層的東西在開放社區中大量涌現，希望它們能夠普及，讓Agent真正能夠做事情。

主持人：所以，你認為Agent需要訪問互聯網上的信息、計算機上的內容等，需要協議和流程來實現這一點。那么，這對微軟來說為什么重要？微軟想在這個生態系統中扮演什么角色？

Kevin Scott：我認為有兩到三件事情非常重要。首先，我們自己也在開發Agent，為了讓我們的Agent對用戶有用，我們需要在這些Agent內部解決這些問題。即使你將范圍縮小到企業Agent，我在微軟作為CTO推動的一件事是，我希望我們內部的所有系統都能與我們正在編寫的Agent使用標準協議進行通信，這樣我們就不會將整個世界暴露于康威定律。

康威定律是編譯器領域的一個有趣現象，它指出你編譯器的階段或傳遞次數將由參與編譯器工作的團隊數量決定，你實際上是在“運送你的組織架構圖”。在像微軟這樣的公司內部，你當然不希望在構建Agent時“發送你的組織架構圖”，否則會非常低效。

作為工程師，看到沒有標準協議和服務供每個人使用時的低效構建過程，就像是一場噩夢。但如果你想象一下Agent真正能做到什么，以及用戶希望這些Agent比現在更有用，你需要事情像過去網絡發展時那樣發生。

我認為MCP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協議，解決了Agent和平臺基礎設施構建者以及使用這些系統的用戶以及提供商（他們希望參與這個新的Agent網絡）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人們正在減少做一件事，即我知道如何連接，他們正在思考如何將我的東西接入這個網絡，以及從商業模式的角度來看，這樣做是否有意義。

所以，這兩件事是：讓我們的Agent更有用，以及微軟是一個平臺公司，比我們自己編寫的Agent更重要的是，微軟在過去50年中一直在構建技術平臺，我們只是想確保我們能夠幫助解決隨著Agent網絡出現而出現的問題。

主持人：看到微軟大力推動MCP并將其整合到Windows等系統中，這真的很酷。這讓我想起了關于MCP的一些討論，有人認為它的安全模型需要大量改進。

你對這個問題怎么看？你一直在將這個堆棧與互聯網堆棧進行比較，而互聯網有一個安全模型，比如同源策略，它確保如果一個網站為你提供代碼，那么它只能在其自己的數據上執行。而MCP并沒有這樣的東西。那么，你認為這個堆棧的正確安全模型是什么？

Kevin Scott：我不能確切地說我知道正確的安全模型是什么，但有趣的是，MCP如此簡潔一致，社區將相對容易決定安全模型是什么。我們有一些企業級的事情非常關心，并且我們正在與MCP團隊緊密合作以完成這些工作。我們需要Agent有身份，這樣你就可以構建授權系統，可以說這個Agent是代表這個人行事的，并且他們有權查看這個系統中的這些資源。甚至有一種方式可以讓Agent去查詢許多系統，說“我想做這件事，我需要接觸這些系統。

我需要請求哪些權限才能做到這一點？”然后我可以向用戶（委托我執行這項任務的人）請求權限，比如“我可以對這些事情進行操作嗎？”用戶可以回答“是”或“否”。對于這些系統的管理員來說，他們可以決定是否允許這些操作發生。所有這些事情在MCP之上相對容易做到，雖然不是容易，但相對容易做到，并且重要的是，我們要以一種開放的方式去做，我們不需要讓它成為我們自己的Agent或我們自己的系統的專有東西，我們只需要弄清楚如何做到讓事情像網絡那樣工作。

主持人：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因為我覺得可能存在兩種潛在的市場模式或商業模式，一種是垂直化的模式，你擁有模型和UI層，你做所有的應用程序等，就像蘋果的AppStore和iPhone模型一樣，你可以以很多方式保證安全性。而開放模式則更難做到安全性，但你會得到更多的創新，因為沒有中央權威。你們在做決策時是怎么考慮這兩種模式的？

Kevin Scott：我認為這可能是一個虛假的二分法。在這些開放系統中，有一個特點是它們是無需許可的，擁有無需許可的創新是一個真正的優勢。作為個人，我最興奮的是，你現在可以在不需要獲得某人許可的情況下進行創新和構建事物，你不需要他們授權你將事物分發給其他人，也不需要這些復雜的把關環節，這些環節實際上坐在你（有想法的人）和可能從你的想法中受益的人之間。

我認為一些中間層在過去幾年中已經出現，它們實際上并沒有為交易中真正重要的兩方（即付出努力創造事物的人和將花費注意力、金錢或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來訪問事物的人）貢獻太多價值。

所以，我對開放系統感到興奮，這是原因之一。但我也認為，你可以利用現在擁有的AI能力在這些系統中獲得真正的強大安全性。例如，你可以有一個Agent，它負責你的個人安全需求，知道你愿意分享什么，不愿意分享什么，并且它對風險評估有一定的了解。

例如，今天早上我準備上臺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堆電子郵件，因為我是我妻子的備用安全賬戶，有人在我的妻子的賬戶上擺弄雙因素認證，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給她發短信，而不是給她發郵件，因為可能有人未經授權訪問了她的電子郵件賬戶。

我給她發短信問她“是你在擺弄配置嗎？”她說“是的”。你可以想象，有一個Agent可以訪問你所有的通信方式，能夠注意到有些奇怪的事情正在發生，然后使用許多資源來確定這是合法活動還是非法活動。所以，我認為你可以同時擁有這兩者，不一定非得是你說的那樣，要么是安全性，要么是開放性。

主持人：這很有道理。我還有一個問題，軟件工程顯然正在發生變化。你已經從事軟件工程很長時間了，你也非常關心制作東西的工藝，比如你制作陶瓷、制作自己的包，你喜歡親手制作東西。有些人認為使用Agent進行編程會失去一些制作代碼的“感覺”，你怎么看待這個未來由Agent輔助的編程世界呢？

Kevin Scott：讓我先說，我喜歡我的團隊成員，當我說“我的團隊成員”時，我的意思是廣義上的“制造者”，無論是軟件工程師、機械工程師、木工、陶藝家，還是其他任何從事創造性工作的人，他們從原材料或無中生有地創造東西。

如果你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情，你就會對如何完成工作、使用的工具、使用的材料以及如何組合這些東西有非常強烈的看法。這是你做好工作的必要條件。有趣的是，人們有很多不同的意見。正如你所說，我已經做這件事很長時間了，我是一個“老古董”，我12歲時寫了我的第一個程序，這意味著我已經編程41年了。所以，當你做一件事很長時間時，你會發現這并不是過去四十年中軟件開發性質首次發生重大變化，人們對于變化及其意義有著非常強烈的看法。我認為現實是人們會有選擇。例如，當我進入文本編輯器時，我可能不應該說這個，因為我們開發了Visual StudioCode，但我是一個頑固的老家伙，我仍然使用VI，至少我使用Vim。

但我的首選文本編輯器是一個非常過時的東西，我知道這肯定是在優化我工作的一部分，但我仍然選擇這樣做，因為我有選擇權。而在其他方面，無論是軟件開發還是我正在做的其他事情，重要的是目標，而不是實現目標的方式。我會選擇最強大或最方便的方式來實現目標，我不在乎別人會因為我的選擇而批評我。這種現象無處不在。我從事木工的時間幾乎和我從事編程的時間一樣長。

當我還是青少年時，最大的爭論是“如果你使用電動工具，你還是一個真正的木工嗎？”真正的木工只使用手工工具。今天仍然有一點這樣的爭論，但真正的爭論是“如果你使用CNC工具，即計算機控制的電動工具，而不是普通的電動工具，你還是一個真正的木工嗎？”我理解這種爭論本身很有趣。

但有時人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因為他們重視的東西與你不同。如果你更重視過程而不是結果，有時你會做出與那些更重視結果而不是過程的人不同的決定。我認為，當你問“你是一個真正的木工、真正的程序員嗎？”時，你實際上是在說“你只有按照我成長的方式去做，你才是真正的”。但在很多方面，這只是一個選擇的問題。我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不要對他們的工藝有強烈的看法，這是很好的。我的建議是保持開放的心態，當工具發生變化時，要保持好奇心。

我甚至無法告訴你，有多少次我看到一些其他非軟件制作領域的新技術出現時，我會想“哦，我討厭學習這個東西”，比如3D打印機，我等了很久才去學習如何使用3D打印機，我后悔沒有早點開始，因為它們對我所做的幾乎所有事情都非常有用，出于各種復雜的原因，我沒有讓自己對它產生好奇心，這很奇怪。所以，是的，保持好奇心，嘗試新事物，如果它對你有用，就使用它；如果沒用，就不要用。

主持人：你認為軟件工程Agent的未來會是什么樣的？會有一個統治一切的Agent，還是會有很多不同口味的Agent？你認為這個生態系統會如何發展？

Kevin Scott：我認為會有很多不同的Agent。擁有許多Agent是好事，我們當然會通過GitHubCopilot和我們正在開發的GitHubAgent工具等產品，努力成為一個許多人會選擇的工具，因為它們發現它非常有用。但我認為，期望全球所有開發人員都使用一個工具來完成他們工作的重要部分是不現實的。

開發人員的樂趣之一就是他們實際上有選擇權，可以選擇和嘗試許多不同的東西，做非理性的事情，做理性的事情。這是我過去四十年編程生涯中看到的一個非常一致的現象，那就是人們會不斷改變他們的工具。你認為不同Agent之間會有什么區別呢？

我認為Agent最重要的是它們的產品制造部分。所以，我現在看到的最有趣的初創公司并不是試圖通過構建某種差異化的基礎設施來創新。它們之所以創新，是因為它們認為自己對某個問題的理解比其他人更好，并且它們認為它們可以拿起基礎設施、修改基礎設施或調整基礎設施，以解決他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以一種世界級的方式解決。

所以，我認為這就是我們現在需要的，這將決定Agent的多樣性以及哪些東西被用于什么目的。而且，我認為因為現在更容易理解某人的問題，并拿起這些工具去嘗試解決它，你會看到許多公司正在構建許多東西，試圖解決這些問題。

即使是在軟件開發工具領域，過去一年出現的東西也太多了，它們都很有趣。對于一家自己構建軟件開發工具的公司來說，要應對這些變化是很困難的，但這是非常非常有趣的。如果你對某人需要的東西有細微的理解，人們會有很高的容忍度和興趣去嘗試。

主持人：好的，我們快沒時間了，最后一個人問題。假設一年后我們又回到了Build大會，那么現在人們還在關注的一些熱門話題或大問題，哪些在一年后可能不再重要，而一年后我們會關注什么？你對未來有什么預測？

Kevin Scott：我認為那些仍然堅持認為技術還不成熟的人，比如“我嘗試過，但它的成本略高，或者它的能力略低于我想要的”，我認為任何以這些為借口等待開始的人將會遠遠落后。因為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便宜，每年都會變得更加強大。我知道，現在在2025年，這已經不是一個很難讓人信服的觀點了。

過去曾有一陣大聲的喧囂，說“哦，進步即將結束，一切都會停止，每個人都會非常失望”，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關注這些了。因為關注那些說“事情即將停止”的人，你實際上是在押注失敗，而押注失敗與押注樂觀之間的成本差異是非常大的。

所以，我認為我們會看到人們用Agent解決的問題的雄心壯志會大大增加。我認為人們關注的模式也會有很大的不同。隨著Agent網絡開始更加完善，模型的推理和規劃能力變得越來越好，你會開始從與Agent的同步交互模式轉變為異步交互模式。現在，大多數人使用Agent的方式是，他們坐下來，有一個任務，他們發出提示，然后等待Agent返回結果，然后他們對結果進行操作。

我認為到明年，你會看到人們使用Agent去處理一些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任務，Agent會去調用許多系統，它所采取的行動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得到回應。然后它會整合所有這些回應，并進行一些操作，這個過程可能會迭代多次，然后在某個非短暫的時間后，它會說“好吧，我已經做到這里了，現在輪到你采取行動了”。聽起來這是一個令人向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