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大利亞發現黑天鵝之前，所有的歐洲人都確信天鵝全都是白色的。”

　　《黑天鵝》的作者塔勒布在書中用黑天鵝的存在比喻不可預測的重大稀有事件，它們常常帶來意料之外的巨大沖擊。

　　2020 年伊始的 “新冠病毒” 帶來了一次猝不及防的 “黑天鵝事件”，社會經濟多層面遭遇重創，首當其沖的還有互聯網企業，資金鏈的危機之下，很多企員工也遭遇了 “降薪”、“裁員”、“停薪留職” 等諸多沖擊。

　　攜程下發通知，安排員工上三休二輪休上班，并且要簽訂待崗工作協議。58 同城開始裁員薪留職 2 個月、優信員工 50% 降薪 50%、同程藝龍降薪 40%……根據動點科技不完全統計，至少十數家知名互聯網公司開啟了降薪裁員的大潮。餐飲、在線旅游、影視等依賴線下的行業成為重災區。

　　平靜的風暴

　　2020 年春節前最后一個工作日，一凡在公司辦完離職手續，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過年。盡管老板極力挽留，一凡早已對新公司充滿了向往。在一凡的新年計劃里，最重要的一項便是假期后入職新公司。

　　節后，更換工作的計劃成為她今年最后悔的決定。

　　春節期間，新公司發布延期復工和降薪的通知，直到三月份還未確定復工時間。相當于 2 月、3 月這兩個月，一凡暫時 “被失業了”。這個假期對于剛交完一個季度房租的一凡來說更加漫長。

　　由于在疫情期間無法開工，Jenny 所在的影視公司通知員工停薪留職。某教育培訓公司將還在試用期的員工 Judy 以沒通過試用期為由辭退……在動點科技的采訪中，多位不愿透漏身份的互聯網企業員工談及了公司類似的降薪裁員手段。

　　基層員工掙扎求生，管理層也不在幸運名單里。

　　Tina 是一家在線教育公司的高管，春節假期結束前，就收到了 2 月、3 月從員工到高管以及創始人半薪的通知。

　　跟很多人一樣，Tina 也是個房奴，薪水減半，房貸卻沒得商量，但即便心有不滿也只能自己消化，還要兼顧安撫下屬的情緒。平時對員工的工作要求近乎完美的她，最近溝通方式轉為俏皮幽默，在細節上不做過多要求——畢竟目前半薪的情況下，再引起下屬們的負面情緒就真是雪上加霜。

　　Tina 告訴動點科技，公司拿到融資后走了不少彎路，年前的現金流已經吃緊，準備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而這次的疫情不得不說是讓這一天提前來到，不論是否是借題發揮，事實就是整個環境都不好，似乎只能硬抗。

　　3 月 9 日，攜程 CEO 孫潔曾發內部信稱，自己與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將 0 薪，公司高管層也提出自愿降薪，最低半薪，直至行業恢復。同時，攜程的其他員工（除高管）暫緩漲薪。相關數據顯示，疫情爆發后，攜程上億人次退訂，攜程墊資超 10 億量級。

　　BOSS 直聘《2020 春節后求職情況調研》數據顯示，2020 年春節后十天（2.3-2.12），就業市場新增招聘需求較 2019 年同階段減半，此外，僅兩成有跳槽考慮的職場人考慮放棄或推遲換工作。

　　受經濟大環境影響，多家互聯網公司早在去年業務受損，降薪無疑是降低公司成本最直接的方式。網上流傳署名為 “萬能的高飛” 的網友做了一張關于大公司裁員降薪的圖，攜程、途家民宿、蛋殼公寓、OYO 酒店、蘇寧等企業紛紛出現了裁員降薪情況。瓜子二手車 2 月份的工資發了一百多。

　　離職等于失業

　　“外面慘啊，和公司鬧，相當于失業了。”

　　在一家做租賃業務的互聯網公司做產品總監的 Nike 感嘆，即便有情緒，同事之間也不怎么談論這件事情。現在的大環境差，員工只能接受公司的決定。

　　Nick 告訴動點科技，3 月份開始，他所在的產品部門復工，恢復正常工資，沒復工的部門只能維持發北京市最低薪資的標準。

　　Tina 也認為，如果員工不接受半薪，離職相當于失業，現在并不是跳槽的時機。哪怕公司降半薪，離職率也不會高。“公司現在所有人降半薪，業務保持最低產出，年前有員工離職的崗位，現在即便想招也招不上來，只能暫時擱置。” 她所在的公司招人計劃進入了停擺狀態。

　　BOSS 直聘研究院數據顯示，2020 年春節后十天，100 人以下的小微企業新增人才需求銳減 61%，規模占整體需求的 44%，較 2019 年同期降低了 8.7 個百分點；千人以上規模的大型企業抗風險能力相對更強，人才需求比例由 2019 年的 18.9% 提升到 2020 年的 26.4%，但新增需求也尚未全部釋放，同比 2019 年節后十天降低 34.4%。

　　數據顯示，旅游、餐飲、酒店/住宿等線下生活消費行業受疫情影響最為嚴重，節后十天招聘需求降幅普遍超過六成。其中，旅游業由于基本停擺，招聘需求不足 2019 年同期的四分之一；廣告/傳媒業的招聘需求降幅也超過七成；由于尚未完全復工，制造業人才新增需求同比回落 47%，500 人以下中小企業的需求比例由 2019 年同期的 19.9% 提升到 25.8%。

　　“說不定裁員完成后，HR 可能也要被裁。”

　　在某互聯網公司的任職 HR 的小偉戲謔到，雖然年終獎延期發放，小偉也得根據公司決定盡力落實公司裁員的細節工作，“HR 在這個階段，只能是順從組織安排，安撫員工情緒，互相理解吧。其實換位思考，假設我是老板，現金流遇到問題，也不得不做出這一步。”

　　自救之路

　　生活要繼續，總得想辦法自救。即使被裁，小偉也能充足應對：“第一心情肯定不愉快，第二看是否有機會拿到補償金。第三盡快建立信心，準備簡歷，積極并且有主動性投遞。” 他平靜地說。

　　“企業有權提出降薪，但應與勞動者協商一致”，律師 Mandy 告訴動點科技。

　　在采訪中，Mandy 談到：“《勞動法》第三十五條： 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協商一致，可以變更勞動合同約定的內容。變更勞動合同，應當采用書面形式。”

　　《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關于妥善處理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勞動關系問題的通知》（人社廳明電 [2020]5 號，以下簡稱《通知》）中提到，企業因受疫情影響導致生產經營困難的，可以通過與職工協商一致采取調整薪酬、輪崗輪休、縮短工時等方式穩定工作崗位，盡量不裁員或者少裁員。

　　“目前一些公眾號文章根據《通知》的內容，將盡量不裁員或者少裁員引申成為企業在疫情期間不可以裁員，我個人不同意這種觀點。”

　　“在《通知》本身的行文中，盡量不裁員或者少裁員，是一個引導性表述，而不是強制性表述。其次，從法律的層級來看，《通知》是人社部出臺的部門規章，其法律效力低于全國人大制定的《勞動合同法》，即使《通知》的內容如果跟上位法《勞動合同法》有沖突，也應以勞動合同法為準，因此我個人傾向于可以裁員。”

　　從法律角度，Many 對企業員工給出了以下建議：

　　針對降薪，“勞動者與用人單位就降薪事宜保留書面的雙方簽字認可的降薪通知書，其中應明確約定是永久降薪還是暫時性降薪，如果屬于暫時性降薪，多長時間后恢復原薪酬。”

　　針對裁員，建議勞動者自己拿不準，看不懂的書面文件不要簽；有理有據的爭取經濟補償。經濟補償的法定標準為 N+1。如遇不公正對待，注意保留勞動合同、出勤打卡、KPI 考核、與人力資源部的書面溝通以及錄音等資料。如果無法協商一致，可向勞動監察部門投訴或向勞動仲裁部門提起仲裁。

　　經濟下行，疫情爆發，2020 年伊始的雙重打擊，全球濟也相繼遭遇重大打擊，美股甚至出現史無前例的 “8 天三次熔斷”，悲觀的投資者認為，這次疫情是或許僅僅是新一輪危機的導火線，全球性的經濟下滑不可避免，難熬的日子還遠未結束。

　　一凡開始更積極主動地投遞簡歷，只是相比于春節前獵頭的 “頻繁騷擾”，現在很多公司 HR 都不回復消息，有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 App 出問題了，要么手機壞掉了。